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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帝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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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帝师_分卷阅读_281
      动作未停,顾卿仅是抬头,向李大夫颔首,表示杨御史没说错,确实如此。
      李大夫再次无语。
      继医术之后,人生观也开始动摇。
      顾同知是锦衣卫,没错吧?
      杨御史是言官,也没错吧?
      什么时候,锦衣卫和言官能这般莫逆,如家人一般,式好和睦?
      而且,在李大夫看来,两人间的关系,仅融洽友好,实难以完全表述。
      怀揣疑问,目光落在杨瓒脸上。看了许久,仍旧表情未变,笑容坦荡。
      走到桌旁,放下药箱,李大夫怀疑自己多心。
      半点不体谅老大夫脆弱的神经,顾卿放下布巾,直接弯腰,手臂穿过膝弯,轻松将人捞起。
      药瓶坠地,李大夫愕然石化。遭受的冲击,不亚于京城之内,亲见顾卿喂药的同行。
      刚刚聚起的三观,再次皲裂,散落一地,粉碎成渣。
      第一百四十二章 杨御史的决心
      李大夫的专业精神,当真值得敬佩。
      三观破碎,脚下不稳,依旧为杨御史诊脉,仔细换药,重新开过药方。
      放下笔,吹干墨迹,交给顾卿。复杂看一眼杨瓒,李大夫欲言又止。
      “李大夫可有话说?”
      “草民……”
      李大夫迟疑片刻,正想开口。顾卿忽然侧头,目光冷冰冰,似利箭一般,当即打了个哆嗦,到嘴边的话,重又咽了回去。
      “草民并无他言。只请佥宪按时服药,悉心调养,莫要劳累。”
      “多谢大夫,瓒必谨记。”
      杨瓒十分客气。
      危急之时,李大夫甘冒师门规矩,配制毒粉,助守军抗敌,他始终记在心里。无法就此为其请功,也是打定主意,另具一份奏疏,详述过程,回京后呈至御前。
      不能明着表扬,也当在御前挂号。
      无论如何,切实的功劳不可抹去。
      非是杨瓒怕事。
      实是以朝臣的眼光,阵前用毒,终非守正之举。
      哪怕边军十不存一,死伤殆尽,即使城池危如累卵,祸在旦夕,“清风峻节”的士大夫,都会高举朝笏,大声痛斥。
      “鬼蜮之道,奸邪行径,万不可取!不可表功,实当严惩!”
      这种情况下,光明正大请功,百分百是在害人。
      盏茶之后,发已半干。长指在乌丝间穿梭,以簪成髻。
      杨瓒单手撑颊,反握住搭在肩上的手,无声叹息。
      不满,不忿,都将化作无奈。
      正如谢丕拟就的名单,依他本意,三分之二都将划去。
      但能这么办吗?
      不能。
      世情如此,凭一人之力,如何撼动整个阶层?
      即便有天子支持,也将粉身碎骨,死无葬身之地。
      “四郎?”
      “我无事。”杨瓒侧过头,笑的有些无奈,“只是有些心烦。”
      “何事心烦?”
      “什么事啊……”
      指尖轻动,滑过白玉般的手背,肌理滑腻,仿佛羊脂。
      很难想象,这双文人似的手,指腹虎口都长着薄茧,拉弓挥剑,瞬息可夺人性命。
      看人,当真不能只看表面。
      表面?
      思绪微顿,杨瓒眯起双眼,脑海里迅速闪过一抹灵光,嘴角倏地勾起。
      或许,事情也不是那么糟糕。
      “四郎?”
      “靖之今日不巡营?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这是暗示他该走人?
      顾卿挑眉,眼神颇有些不善。
      杨瓒不以为意,扣住顾卿五指,轻吻落在指尖。趁对方愣神,起身走到榻边,取来矮凳上的包袱,换上干净常服。
      “伤兵安置,战后诸事,都需总戎、同知操劳。”
      金带系紧,果然宽出两指。
      插入匕首,佩好宝剑,收起金尺,杨瓒转过身,戴上官帽。面上依旧带笑,出口的话,让顾卿眉尾挑得更高。
      “下官尚有事同谢郎中商议,就此……”
      话没说完,直接被大手扣住后颈。
      下一秒,唇被堵住。
      所谓“公事公办”,也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      两炷香的时间,杨瓒走出军帐。
      身上披着顾卿的斗篷,脸色微有些潮红。冷风吹过,拍拍双颊,总算冷静下来。
      难得正经一下,效果完全超于预期。
      不过,美人的反应值得回味。回京以后,养好身体,不妨多来几次。
      至于现下,为可持续发展,还是收敛些好。
      一边想着,同巡营的锦衣卫擦肩而过。
      迎面遇上披袍擐甲,面上犹带杀气的张铭,不禁愣了一下。
      城外战事已歇,鞑靼非死即伤,弃甲丢盔。这位满脸杀气,身上还带着血腥味,是草原遛马去了?
      “张总戎。”
      “杨佥宪。”
      朱厚照有权任性,百无禁忌。监军任命三位,总兵官更多出一个。如不是顾卿坚拒,怕也要手握帅印,在营中立起第三面大纛。
      “张总戎行色匆匆,下属披坚执锐,所为何故?”
      “杨佥宪不知?”
      杨瓒摇头。
      昏倒至今,整整两日没有离开帐篷。
      禀报之人,都被顾卿拦在帐外。镇虏营内外变化,的确半点不知。
      如果出言询问,顾卿不会瞒他。
      但战事已歇,鞑靼额勒都被生擒,短期应无紧急军情。劳累这些时日,神经一直紧绷,难得偷闲,杨瓒才不会没事找事,自寻麻烦。
      “倒也不是大事。”
      见杨瓒不似作伪,张铭放松神情,笑道:“两支附庸别部的鞑靼部落,正在磨刀峪外。共三百壮丁,五百老幼妇孺。”
      “可是来袭?”
      “非也。”张铭道,“已遣人查明,其来是为内附。”
      内附?
      杨瓒顿感诧异。
      别部额勒被抓,几千部落壮汉死的死,伤的伤,降的降。这个当口,留在草原的人不想着报仇,而是拖家带口前来内附?
      转身投靠其他部落,都比内附更合情合理。
      难道是计?
      松懈边军防备,趁机偷袭?
      “确已查明?”
      “杨佥宪,”张铭四周看看,压低声音问道,“顾同知未告诉佥宪?”
      “什么?”
      杨瓒满头雾水。
      “日前,顾同知领百名骑兵夺回慕田峪,后深入草原,寻到别部营地,放火烧帐,杀牛羊千头。”
      什么?
      乍听此言,杨瓒眼睛瞪大。
      顾同知草原放火?
      “顾同知走后,又有其他部落袭击,别部帐篷全被烧光,老人孩子尽数身死,妇人和牲畜都被劫掠。”
      “也就是说……”草原之上,再无别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