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武令

  “贞贞，绾绾，你们两人敢不敢随我上船冲杀？”
  杨林呵呵轻笑。
  “怎么不敢？我早就等不及了，想要看看世家大阀的高手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厉害招数。”
  绾绾跃跃欲试。
  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，在阴癸派的独特教导之下，对隋朝王室更没有什么敬畏之心。
  这方面，比起杨林还要想得开。
  卫贞贞重重点头，目光中全是坚定，也跟着道：“我听王爷的。”
  “那好，遇强则退，本王不希望你们有什么闪失。”
  他带着两女前来，倒不是需要用到两个厉害帮手。
  而是想着，历练一下这两位。
  绾绾倒还罢了，天魔功已经达到了十七层，虽然刚刚出道，还没有经历过太多血腥杀伐，但她的实力毕竟很强了，真正能威胁到她的敌人就很少。
  这次让她跟着，见识一下天下高手，随意出手，都是她进步的资粮。
  而卫贞贞呢，性子就太过柔弱。
  从来不懂得去争个什么。
  轮到她出手的机会，也基本上等于没有。
  杨林心里想着，以后或许会面对种种复杂的局势。
  如果只是把卫贞贞当做一个花瓶养着，也未免太过浪费了她的天生水脉。
  因此，性格方面倒是不用改，经历可以丰富一些。
  等到她也成长起来，自己就可以组成一支女兵护卫，说不定很好玩。
  对于龙舟船队的巨大排场。
  杨林倒是没有什么意外。
  他等这一会，也不是在等着什么很好的刺杀时机。
  而是想要看一看杨广下扬州这个名场面。
  历史上对于这一幕从来不吝惜各种笔墨来描写。
  真到了现场看了，杨林就发现，所有人的描绘其实都显得苍白。
  你能想象一只船队蜿蜒二百里是什么景像吗？
  你能想象沿途郡县倾尽全力以奉王师是什么情况吗？
  同时，你也想象不到三十万百姓沿岸高歌欢迎是什么场景。
  还有数千面貌娇好的少女挽起裤脚和衣袖用力拉纤的排场。
  至于各种享乐，那更是不用说了。
  只有想不到，没有杨广做不到的。
  在时人看来，这种场面，看一眼都可以吹嘘一辈子。
  但是，在杨林看来，这是扭曲着如同妖魔乱舞一般的荒谬黑色喜剧。
  是走向地狱的最后狂欢。
  所以，他就决定送一送这位奇妙的君王。
  不想让对方再演一出华丽的大戏。
  ……
  杨林一跃而下，身形如电，从围观百姓头顶借力腾空。
  几个起落，就到了水面纤绳之上。
  身后两女飘飘欲仙，紧紧跟随。
  一踏上巨大龙舟，杨林眉间金色虚影显现，陡然开口大喝。
  “杨广，你倒行逆施，民怨沸腾，还不快快受死。”
  气机感应之下，他已经看清了巨船之上东西朝堂，也感应到了正殿和内廷。
  龙船正殿之中。
  杨广身着龙袍，斜斜倚在靠椅之上，身前数十美女跳着妖娆舞蹈，丝竹鼓声之中，有人载歌载舞。
  在大殿的两侧，排着长长案席，奇香扑鼻，有文武官员端坐。
  一边欣赏着舞姿，一边饮酒作乐。
  杨林一声大喝，如同上天打了一个炸雷，震得四周水浪反卷。
  两岸百姓都失声惊呼。
  至于龙舟正殿之中，更是乱成了一团。
  舞女们东倒西歪，杨广勃然变色。
  两侧就有几道身影，如电般腾身而起，直冲殿外。
  为首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，身着紫色蟒袍，头戴高冠，气势非凡。
  他腾身到了甲板之上，怒声斥道：“哪里来的逆贼，胆敢刺架，找死。”
  随着他的喝骂声，劲箭如雨般，已是抢先向着杨林向人射去。
  在这老头的身后，一人黑须黑发，双目冷凝如冰，遥遥望来，就让人全身发冷。
  更有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，手拄龙头拐杖，足尖点地，就跨过数十丈距离，比箭矢也慢不了多少。
  “好，宇文家的冰玄劲，独孤家的碧落功，全都在这里了。”
  杨林哈哈大笑，袍袖一拂，劲风倒卷。
  密如飞蝗般的箭雨，咻咻咻倒头飞去，响起一片惨嚎声。
  他出来的时候，由于离了军中，就穿了轻便的文士宽袍。
  此时鼓胀劲风，身前数丈之内人影倒跌，筋断骨折之声不绝于耳。
  绾绾手中银色细剑一抖，咯咯轻笑着，就已冲入人群之中。
  劈波斩浪般，向前突进。
  卫贞贞则是一根银鞭舞动如蛇，时而化枪突刺，时而化剑缥缈，也没有慢上多少。
  最是惊人还是杨林。
  他在船首甲板之上重重一踏，整个巨船都沉下三尺，震荡之中，他衣袍带着烈烈劲风，直冲正中大殿而去。
  他看得到，杨广此时已经放下酒杯，眉头轻皱。
  似乎很是不满。
  应该是完全没有感应到半点危机。
  只以为与寻常一般，是那些送死的刺客前来搅事，很快就可以灭杀掉。
  “接着喝，有老国公和尤太君出手，区区小贼手到擒来。”
  老国公当然是许国公宇文述。
  是宇文阀官场之上的扛鼎之人。
  关键是，他身边还跟着宇文家的阀主宇文伤。
  此人不涉足朝堂之事，武功却是高得惊人，传说中与岭南天刀宋缺齐名。
  在朝堂之中，他的名气远没有自家兄长宇文述来得响亮，但是，在江湖中，地位却远在其上。
  杨林看到的那个黑发黑须，全身上下好像有着冰碴子直掉的冷厉男子，就是宇文伤。
  至于尤太君，就是独孤阀老祖宗尤楚红了。
  擅长碧落红尘功，以及乱披风杖法，老而弥辣，比她儿子，独孤阀的阀主独孤峰还要厉害许多。
  杨广一杯饮尽，面上升起一丝潮红来。
  笑道：“数年未至扬州，没想到，什么跳梁小丑都蹦出来了。
  这一次，寡人一定要把这些逆臣贼子杀个干干净净。”
  “陛下英……”
  众朝臣连忙收回心神，举起杯来，一句话还没说完，大殿侧墙轰的一就垮塌了下来，压死了几个文官。
  一个紫色身影如同巨锤般，穿过破洞，就跌进了大殿之中。
  倒地狂吐鲜血，几口吐完，挣扎着爬起，双目圆睁，死死看着杨广：“陛下，快走。”
  这话一说完，就仰天而倒。
  抽搐几下，就此不动。
  是许国公宇文述。
  此时胸膛塌陷下去，整个人都差点被打折成两段了。
  四周发出一阵惊呼声，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惶恐。
  远远的就听到尤楚红苍老声音沉声问道：“你到底是谁？敢刺王杀驾，莫非不怕被诛了九族。”
  与尤楚红同样有着疑问的朝廷大员们，此时惶恐之中，又有些好奇，忍不住就侧耳细听。
  “嘿嘿，天堂有路你们不走，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，尤老太君，到现在你还猜不到我是谁吗？
  你不但老眼昏花，耳朵也不太好使呢。”
  轰鸣气劲交击之中，整个龙舟剧裂晃动起来。
  大殿之内，时而有着冰寒冷风吹过，又有着炙热炎阳光芒扫过。
  震荡越来越近。
  更是有着尖声厉啸响起。
  一头巨大冰蓝色凤凰突然出现，遮天盖地冲击厉啸。
  众人齐齐发抖。
  几位大臣护着扬广就往后退，虞世基心里兀自一定，笑道：“陛下不用慌，这是宇文阀主宇文伤的冰凰舞，大宗师以下，无人敢挡。”
  轰……
  这话音一落，就见一根金色巨棒当头轰落，宛如神龙天降，有龙吟声震耳欲聋。
  冰蓝色凤凰被这一棒打下，化为无数蓝色光流，向着四面八方散射。
  四周刚刚结出一层冰花，就被金黄色气劲一冲，化为水滴……
  哗的一声洒落，殿内众人顿时成了落汤鸡。
  “囚龙棒，靠山王，杨林。”
  这声龙吼响起，宛如烈阳般的劲气横扫之下，所有人都明白了，来袭的到底是谁。
  传说靠山王杨林一杆囚龙棒打得四周英雄束手。
  就连邪王石之轩前去刺杀，也被打得落荒而逃，身受重伤藏匿无踪。
  其人本事通天彻地，此时打上门来，哪里还有个好。
  这不，许国公宇文述头前出场，被一棒打死。
  宇文伤冰玄劲神乎其神，能真气化形，冰凰狂舞，竟然也被他的囚龙棒打落打散。
  “陛下快走。”
  舞女们尖叫着四处乱窜，朝臣们也早就失了斯文体面。
  钻桌子的钻桌子，偷溜的偷溜，护驾的护驾，一时间乱成一团。
  而杨林却是冷笑出声。
  “宇文伤是吧，冰玄劲的确是不凡，奈何对我没用。”
  他此时刺杀杨广，不是跟人比拼，一出手就拿出绝招来。
  两棒降龙打出，长吸一口气，身形拔高，如魔如神……
  阴阳二气附在盘龙棍之上，脚踏星斗，如同蛮牛一般，轰的一声就撞穿殿墙。
  碎木飞舞之中。
  堪堪追上宇文伤倒飞的身形，一棍再次打落。
  这一棍，却不是先前炎阳火意。
  而是精气神三元合一，引动天地之间的阴阳能量，混合打落。
  灰蒙蒙的光柱打得空间出现细微的蛛网裂痕。
  轰……
  宇文伤须发狂舞着，双掌向上猛击。
  一头冰凰刚刚出现，就被打成漫空星点。
  棒势未停，灰光如浪扑落。
  宇文伤痛吼一声，双臂就被打成齑粉，碎肉飞溅中，那棒头正正敲在他的头颅之上。
  啪……
  如同打碎了一个烂西瓜。
  “挡我者死。”
  杨林一声暴喝，挟着打死宇文伤的无双威势，身形一起一落，裹着无俦厉风，就直冲杨广面前。
  沿路兵将被他身体一冲，就全都变成破布麻袋一般，飞起半空。
  尤楚红乾坤一杖刚刚舞到一半，被杨林转眼望来，眼中杀意凛凛，立即杖势微滞。
  杨林哈哈笑着，一冲而过，伸手轻拿，如神龙探爪。
  杨广低头逃窜的身形只是一顿，倒飞而起，已经落在他的手里，被掐住了喉咙。
  “陛下。”
  四周潮水一般数千禁卫涌了进来，密密麻麻的人影直冲而上。
  冲到跟前，就此停下，众人呼吸都快要停止，四周静寂一片。
  “孤，寡人哪里得罪了阁下？竟要置我于死地？”
  杨广挣扎着问道。
  冲天杀气镇锁心头，他能问出话来，其实已经不错。
  但是，杨林知道，这一位，其实已经是惊得狠了。
  下裳已经湿淋淋的，水滴已经洇湿地面。
  一股骚臭味钻入鼻端，让人十分恶心。
  杨林笑声一停，摇了摇头：“陛下得罪的何止是我，是天下人。
  抛弃宗庙于不顾，数下江南，兴师动众，并且对外频频作战，对内极尽奢侈淫逸……
  你就没想过，这么些年来，多少强壮男子死于刀兵，多少老弱妇孺埋于沟渠，这天下的百姓都死了一半了，你都看不见？”
  杨林声音转冷：“中原皆反，北地如今已经算是反王的天下，也不是没人劝谏于你，不要轻动王驾。
  可是，劝你的人都被杀光了，竟然还想跑到江南来祸害百姓，你说，你得罪了谁？”
  “我……”杨广还想再说什么。
  杨林却是已经不想听了。
  多几句嘴，也只是为这天下的皑皑白骨，抱个不平而已。
  可是，逝者已矣，总不能回到从前，再让那些苦难的百姓活过来，是不是。
  杀王就杀王，就不扯这么多了。
  他反手化刀，掌沿掠过一丝锋锐，在杨广惊恐的眼神之中，一刀就斩下他的头颅。
  提着脑袋，冲破殿顶，杨林哈哈大笑着，掠过水面，飞腾半空。
  身后两女如蝴蝶伴花一般旋舞。
  “王上，得手了吗？”绾绾娇笑声传来。
  她在箭雨之中腾挪，身周丝缎狂舞，不但护住了自己，还护住了卫贞贞。
  卫贞贞则是一声不吭，刚刚杀得性起，心神受到震荡，此时还有些怔忡。
  不过，从她眼神中缓缓生成的冷冽，就可看出，她已经悄悄然的习惯了一些什么。
  “昏君已死，尔等还不返回北地，留在江南找死吗？”
  杨林大喝一声，提着杨广的头颅，上岸急奔，没入丛林之中不见。
  原地一片哀嚎。
  船队停下，百姓乱窜。
  十万大军茫然若失。
  连皇帝都被杀了，他们无论往前还是向后，全都是死路一条了吧。
  “王爷，怎么杀了人就走？也不尝试收服他们？”
  绾绾奇怪问道。
  卫贞贞活泛了过来，长长吐了一口气，不等杨林回答，就叹气道：“没用的，这些人出自北地，咱们人手太少，不能控制他们。
  打散也不行，会成为乱军，祸害江都，反倒不如放他们北逃。
  他们归乡心切，到时，与北地义军还要打上几场，对我们有好处。”
  “正是如此。”
  杨林笑着点头。
  杀了杨广，三十万大军，就彻底失了士气。
  这时除了撤军，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。
  先前，杨林看了，杨广虽然被杀，但是，军队没有乱。
  王世充等大将，都还好好的，自己就算是想要杀，三十万头猪，也会看着眼晕啊。
  杀是杀不了的。
  只能放弃。
  而且，这批军队，第一时间，必须是回去洛阳，重新扶持皇子皇孙。
  正常人都会这样想。
  先前杨广下江都的危机，从这一刻开始，就已经彻底消除。
  江都就迎来难得的发展机会，这时，就可以腾出手来，对付一些墙头草。
  并且，与太原李家，抢一抢时间了。
 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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