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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浮世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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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浮世谣 第440节
      “我在跟你说我是个大美人!”
      “我知道。”他道。
      我右手无名指轻叩,一簇萦光自指尖浮绕而上,在我们之间落下一道极长的凝红紫璧。
      他上前一步,不解。
      “你不许破开!”我警告道。
      其实真要破开,也得费上他好一番功夫。
      他无奈的点了下头。
      我深吸一口气,抬起双手结印,心底默吟长鹤正心诀,一圈水绿茫光从四边升起,直冲云霄,在我周围落定为阵,晶壁上长线泛光,如流缓涌。
      一股清然正气浸润心扉,我背过身去,静静等着,过去许久,终于如愿盼来脸上的异样,随后渐变为剧烈的疼痛,如火烧,如铁烙,如手撕,似要将我的五官生生蹂碎。
      待疼痛终于平息,我回过身去,有些不太确定的缓缓望入他的眼睛:“变,变了没?”
      他微抬着头,墨眉轻压在深邃眉骨上,眼中的滚烫炽热早已淡去,恢复他平日的眸色,如皑上瑞雪,清冷又温暖。
      他点头:“变了。”
      我一喜,忙道:“好看吗?”
      他莞尔:“一壶星河入沧海,万顷凌波逐玉白,天地明,浮休静,十古春秋俱未老。”
      “等下就变回去了。”我脸红道,“吹笛吧。”
      他深望着我,举起长笛,唇瓣轻触,笛音悠扬流出。
      我却僵在了原地,半天动不了。
      他停下来:“?”
      “你别盯着我。”我局促道,“你背过身去。”
      他汗颜:“那你跳给谁看?”
      也是。
      我呼了口气,道:“那你吹吧。”
      笛音重又响起。
      我轻轻后退,正欲扬臂,蓦地身下一轻,一脚踩空,“啪“一声摔了下去,惨叫了声:“哎哟!”
      “初九!”
      杨修夷惊呼,随即也是“啪“一声。
      他闷哼了下,我抬起头,他跌坐在地,伸手揉着额头,面前的紫云阵法上光圈如晕开的水面。
      眼下算不上多晚,还有一些天光,我坐在湖畔上,双脚悬着,往湖里一下一下丢着小石头。
      杨修夷拿着我的斗篷回来,将我抱起来套上。
      我抬眸弱弱的看了他右额上的血包一眼,他的速度有多快,这一下便撞的有多狠,整个都肿了。
      “杨修夷。”我叫道。
      “回家再跳吧。”他将斗篷系上,柔声道,“这里太冷了。”
      我挑眉,讶异他居然没有生气。
      他俯下身去拾灯笼,又被我反手拉住:“等下!”
      “嗯?”
      我脸红了:“我来这,不,不止打算给你跳舞的。”
      “还有什么?”
      我垂下头,顿了顿,终是鼓起勇气,握住了他的大掌往斗篷里边带去。
      他一愣。
      我将他的手掌放到我腰上,抬起眸子,羞怯却大胆的与他对视。
      他黑眸渐深,哑声道:“在这?”
      “我想要。”我低低道,“我也不冷,而且,都,都好久没,没……”
      他笑了,随后稍一用力,将我往他胸膛带去,倾身偏头下来。
      天彻底黑了,他抱着我往山下走去,我精疲力尽的窝在他怀里,快要睡着。
      走了很久,他忽的问道:“这些谁教你的?”
      “没人。”
      他不悦道:“那你从何处学得舞?”
      “沈云蓁。”我恢复了些精神,看着他的俊美光洁的面庞,叹道,“沈云蓁给左显跳舞的时候,我也好想要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。”
      他当即横了我一眼。
      我:“……什么眼神。”
      “别人生离死别,跟我们怎么一样。”他嘀咕着。
      我这时反应过来,道:“你怎么好像生气了,不喜欢我今晚做的这些么?”
      “喜欢。”他轩眉,“你自己的主意我就喜欢,我怕是甄坤孙深乘他们给你出的。”
      我笑出声:“对啊,就是他们。”
      他斜我,随即失笑:“那他们就完了。”
      秦域所住的府宅同宫殿没什么两样,我们在南面停下,杨修夷翻身下马,再伸手扶我,玉弓和唐芊就候在几个侍卫身旁,一看到我就笑个不停,最后被杨修夷瞪了回去。
      众人都等在大堂,玉弓先一步回去要他们准备,等我们赶到,一些凉菜已经先上了。
      秦域战线繁忙,不在府中,派了很多人来招待我们,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玑客和谋士。
      杨修夷头上的包肿的越来越大,引起不少关注,他面色淡淡,事不关己,寒暄过后各自入座,便一心吃饭和我给夹菜,没理旁人,交由邓和去出面了。
      师父他们问我,我亦不回答,但今日除却是杨修夷生辰,毕竟还是除夕,普天喜庆之日。我硬是要杨修夷笑一笑,去给大家敬酒,他不耐的端起酒盏:“肿成这样怎么笑,我眨下眼都疼。”边牢骚着,仍是去了。
      一大群人嚷着守岁,我也被师父拖住,大堂里下棋的下棋,玩纸牌的玩纸牌,唐芊和木萍头靠头的在那打盹,呆毛和玉弓托腮坐在角落里,呆呆的望着大堂,时不时聊上几句。
      我把杨修夷拉到门口,坐在石阶上帮他处理头上的血包,应是会很疼,可他全然没感觉,淡淡翻着手里的书。
      我将东西收拾好,抱着药箱起身回屋,他拉住我,抬眸道:“陪我坐一会儿。”
      我坐了回去,顺势把头靠在他臂膀上,被他搂住。
      风轻轻吹来,别样安静,我看着他手里的书,仍是我不认识的字。
      我道:“你是怎么猜出九头蛇妖的咒是庄先生下的。”
      我终是问出来了了,尽管这些时日,我一直不愿去想庄先生,不愿去想万珠界。
      他微顿,道:“卿萝告诉你的么?”
      我不置可否,轻声道:“真的是他吗?”
      “嗯,我本只是猜测,不过他承认了。”他放下书卷,在我额上吻了口,“轮回之境中所见的场景还记得起来么?”
      我想了想,摇头。
      “那些蛇妖成千上万,该是个大族,我便将蛇妖出现之前这四海八荒有迹可循的族群都排列出来,再查了番荒古群山,所幸运气不错,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一幅古图,图上所绘的古山与轮回之境中出现的高山神似。”
      我愣了,他说得轻描淡写,我却无法去想象他是如何办到的,这该是件多么密集和浩大繁复的工程。
      我道:“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怨恨才能让他下此毒咒,累及寒族生生世世。”
      “他那一头白发便是天劫所赐吧。”
      “五年前在九龙渊,他应该没有与九头蛇妖接触了。”我不解道,“现在这么多的九头怪出现在他身边,不知道从哪来的。”
      “他也应该没有吃下心脏。”杨修夷叹息,“幸而有天劫,否则不知道他要如何烦扰你了。”
      顿了顿,我低低道:“他对寒族下那个毒咒,真的会同我有关么?”
      杨修夷长眉轻拢,拥紧我:“能与你有什么关系?不要胡思乱想。”
      凤隐城那只九头蛇妖临死前的暴戾我挥之不去,我闭上眼睛,偏头在杨修夷怀中找了一个舒服姿势,道:“战鬼和界屏的那些事,你派人去找师公了吧。”
      “嗯。”
      “是不是,乱定了。”
      “该面临的终究会来。”他淡笑,“别怕,凡界何时不处于险逆横患之中?”
      “该面临的终究会来。”我低声重复着,抬起眼眸,“那,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,你能不能不要像五年前那样?”
      大雪纷扬飘下,他垂眸看着我,眸色清澈浩瀚,容颜映在冰天雪地里,晶莹如玉。
      “胡说什么。”他微微拢眉。
      我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,唇瓣动了动,终是没有说任何话,靠回他怀里。
      “不要乱想。”他搂紧我,轻声道,“已有凌霄珠和拂秣草能净人骨髓,便还会有其他,能找到的。”
      我点头,望着皑皑雪地,道:“可是庄先生不会放着我不管的,谁也无法预料我这身子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,庄先生他……”
      “初九。”杨修夷不悦的打断我。
      我抿唇,他这个样子让我心里酸涩的难受。
      他俯首在我额上轻吻了口,道:“白悉真人那,我明日便令邓和去秦域那要一张行军图。”
      “要他们的行军图干什么?”
      “白悉真人所说的妖魔不会凭空生出,若真要对我们下手,他们一定早就有动静了。”他下巴靠着我,抬眸望向空中大雪,“师父他们不会坐视不管,收到信后想必就会赶来,不管是妖魔鬼或其他任何混元界及蛮荒之地,他们都会去,不会任由那些人将战火烧至人间。”顿了顿,他道,“但我不想去。”
      我微顿,抬头看着他。
      他浓眉轻压,轻抚我的头发,望着我的眸色柔如池水:“初九,我想继续我原先的打算,除去你身上的浊气才是我最重要的事。”
      我轻皱眉,垂下头,下巴又被他握起:“师父不会怪你的,没人舍得。”
      我淡笑:“你为什么总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。”
      他也笑了,修长手指从我耳际滑入衣襟,摩挲到一根红绳后轻轻抽出香囊握住:“结发同心,你忘了?”